婆婆的驕傲

好凍。好凍。好凍。氣溫創新低。

晨早到達紅磡大酒店，看見靈堂上那照片，感覺，很怪很怪。其實那照片拍得很好很好，婆婆嘛，永遠和藹可親、笑咪咪。沒有看過更美麗的靈堂照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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負責人為我穿上那白色衣服。很冷很冷很冷，比廁紙更薄。

走到後面，婆婆蓋著被，躺在一張桌上，化上了厚厚的妝。那紅色金邊的絲綢被子、黑色絲質壽衣，有龍有鳳，手工精細，好漂亮。婆婆在生前曾說，只穿陳坤製造的壽衣。謝謝陳先生。那衣服，肯定她好喜歡。

走近一點點看，那一刻，呆了。很難相信一個會走會動會說話，小時候陪伴自己的人，會這樣躺著在桌上。眼紅紅的強忍著，不想哭呢。小時候婆婆總是驕傲的告訴人家，我無論什麼時候總是笑，連跌倒在地上都會笑。小時候口頭禪是「我不怕」，其實，很怕婆婆不在自己身邊。

兩小時後，儀式完結。婆婆選擇土葬，地點，長洲。因公公是長洲原居民。一行五十多人+棺木+搬運工人+花牌二十多個一併抵達碼頭。棺木就放在座位的附近(只是普通前往長洲的船不是什麼特別的船)，一個多小時後抵達長洲。五十多人跟隨著棺木和中國傳統音樂往前走，一邊走，竟有一位外藉人士拿著DV死跟爛跟的追著我們拍攝(滴汗.....)。

長洲沒有殯儀館。十多年來所有儀式都在某一個棚架中進行，但那棚被人佔用了，我們預先找人在附近搭了另一個更大的棚。今天才知道，葬禮比結婚用上的錢原來更多更多，也明白了為什麼老人家總說自己要儲棺材本。

殯儀館到香港碼頭的搬運是第一個五位數，長洲碼頭搬到那棚架又是第二個五位數(路程嘛，就是五分鐘)，第二天再搬到安葬的地方，又是第三個五位數。還有我們坐的車+香港負責儀式的人+長洲負責儀式的人+殯儀館錢+搬運工人人工連利是+香港三位道士+長洲十多位道士+香燭錢+紙屋車工人等等日常用品又是另一個六位數，總數是另一個更驚人的六位數。

如果死掉的人，家境很窮沒錢，可以申請什麼基金嗎?如果死掉的人連親人都沒有，又會如何處理呢........

搬運工人放下了棺木後，大家忙著準備。那座叫『逸園』的紙造別墅，好漂亮，三層高，比我更高更大還有傢俱電視工人士多房。車，體貼的有司機。還有傭人、衣服、金銀珠寶、電話、二十多個放錢的寶箱；還有兩座很大的橋+一座七彩的鬼門關+一隻很大的仙鶴+一隻極大的馬+一座座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

我媽的家，一直都是經營紙紮生意，所以這一切，超講究。他們摺金銀衣紙的速度也超快。珍姑(負責人)說這葬禮屬於大葬(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和有什麼分別總之東西就是很多)，大家只希望一切都是最好的，因我婆婆是最好最好的。

晚上再舉行多個不同的道教儀式，不明所以的一切都是金光閃閃金碧輝煌。桌上有兩座水晶燈(?)還有很多會閃會亮的蓮花擺設，背後還有一個不知是什麼的雷射閃的、七彩的、有龍有鳳的圓形，還有七彩的燈(裝飾?!)。那道士的袍，紅色藍色、絲絨的、金銀閃邊，上面有精心設計的手造的仙鶴圖，那帽亦是金色閃閃閃閃閃。總之一切，超閃、七彩。其實有點奇怪，道教的主題不是白色嗎? 但沒關係吧。婆婆大概會喜歡七彩的熱鬧。

晚上十一時，獨自坐船回家。長洲那屋不能容納太多人，第二天六時又再起床坐船回長洲。今天才是安葬的日子，早上再舉行了一連串的儀式。五十多人跟隨著棺木上山，那安葬的地點很遠，路很斜很斜，望著那棺木好擔心。最後順利的搬到山上。感謝那些黑社會叔叔能夠如此的小心。

撒下泥土的那一刻，想說的就只有謝謝。

謝謝婆婆生下媽媽。沒有媽媽，就沒有我。
謝謝婆婆那很多很多很多的愛還有那悉心的照顧。
謝謝婆婆把我教導成為一個快樂的人堅強的人。

有人認為人生是受苦受難的，生時是什麼都沒有，死後也帶不走什麼。八十三年前，婆婆是赤條條的來到這世界，八十三年後嘛，我認為她學習了很多很多、付出了很多很多的愛，也接收到很多很多的愛。我們都好愛好愛好愛她，我認為她就是帶走了很多很多的愛。

那道士在安葬儀式中一直不停的說了很多話，大部份都不知道是什麼，只聽到中間的那一聲「.....代代子孫出英雄.....」。

婆婆如所有潮州人一樣，心目中的英雄就是那些勇敢的、堅強的、樂觀的、不怕困難的、不怕吃苦的人。那一刻對自己說，以後無論遇到快樂的傷心的失望的，我都要好努力的好好面對。我們嘛，都會是婆婆的驕傲。

( 十年後的大嬸碎碎念：

十年了。好想妳。

我很好，我們都過得很好，比十年前想像中的還要好。會永遠是妳的驕傲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