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次回廣州,其實是為婚宴的事。
計一計連香港的一大一小的囍宴,這個已是第三次了,終於完成晒。廣州的婚宴原訂在一月,但剛結完婚的十天假期我只想賴在沙發休息呀呀呀。到二三月每個星期六日也要飛。二月時我爸曾說,如果太忙就算了沒關係。上一代總是體諒子女什麼都說沒關係,但做了的話他肯定高興。最後,四月,終於有個星期六日大家也放假。
容我在此大聲地感謝自己的男人。這樣搞一搞三次不同的東西,挺勞民傷財的。上廣州的那星期他更是忙到爆肝,難得休息的星期六日還要走上走落。但他連「好累」都沒說。聖人啊。
說是婚宴,其實只是找個地方跟親戚們吃吃飯而已。
最後選了廣州的「陶陶居」。
這家酒樓是1880年創立的,光緒年代 (清朝! 清朝!) ,原名叫「葡萄居」,後來某譚姓商人購入才改名「陶陶居」,取其「樂也陶陶」之意。後來變了國有企業。現在,則是香港某餐飲集團旗下管理。
這位譚姓商人,1955年來港後也開了當年著名的瓊華酒樓,就是現在旺角瓊華中心那裡,當時整座大廈都是酒樓 (圖片抓自網路)
這位譚姓商人有位千金,長得漂亮之餘也飽讀詩書。大戶人家,住在傳統有前後花園的關西大宅,家裡全是酸枝古董傢俱。後來茶樓打算訂一批酸枝傢俱擺放,譚姓商人聯絡某家賣酸枝傢俱小店,小店老闆帶著高大的兒子到茶樓傾談訂單,大小姐在酒樓閒晃,對那個大兒子一見鍾情。
新時代女性,主動接近接近,扯著問酸枝傢俱問這問那的。就是這樣,富家千金小姐跟這個高大男孩走在一起。
這個高大男孩,是我祖母的哥哥。我的舅公。
由於親家的關係,當時祖母家裡絕大部份親戚擺囍酒,全都在陶陶居。祖父母的婚宴,也是。所以選陶陶居,對我來說有一丁點的傳承意義。
雖然跟祖父不親近,祖母在爸三歲時已過世根本沒見過。但十來歲到廣州某親戚飲宴時,幾位婆婆突然抓著我說,你是XXX的孫女吧? 跟她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,皮膚白白,但她比你更秀氣漂亮 (很坦白的老人家....)。後來還抓了幾個親戚過來圍觀評論。某親戚再補充,她像阿玲,很像。阿玲,十來歲就過世的女孩,爸爸跟她很親近的妹妹。
血緣這東西,還真奇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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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宴也沒什麼好說,包了個小廳房,四圍。一家人吃吃飯罷了。
男人未去廣州前內心應該有點怕要一直應酬親戚。但我爸的親戚一向內歛,整整兩天人家連最基本的「做盛行呀?」也沒問 (好像連貴姓也沒問過他,陰公豬)。入席前我跟弟站著在談論那個親戚是誰誰,搞了一大輪後發現大家一直以為我弟是我老公。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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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州之行重頭戲是去看八叔公的家。
那時,我們上廣州不住白天鵝賓館的話,就是住八叔在六二三路的家,就是上篇那家我獨自發呆的家。那是傳統的關西平民住宅,三層高但有些閣樓房間,加加埋埋有五層。那時「發呆總基地」,就是這張床。我祖父的。那時這間房有個好美的屏風,不知去了哪。屋內某些間隔也跟小時候不一樣了。
這款床好像叫「鴉片床」,在上面擱個小茶几就可一直抽鴉片煙。那時我就是坐在這裡看書。好浪漫。床頭那盒不是紙巾,是個「瓷枕」。乾隆曾題過一首關於瓷枕的詩:瓷枕通靈氣,全勝玳與珊。眠雲渾不覺,夢蝶更應安。
乾隆愛瓷枕,因為,他未見識過什麼叫羽绒枕頭。小時候我每次要睡這種枕頭也好想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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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間屋還有條好斜好斜的木樓梯,通往天台的。
小時候每次行這條樓梯也好怕,那天,仍是好怕,最後脫掉一對high heel才敢落樓。小時候,我們仨下樓梯的方法是用屁股坐著,一格一格的落。簡稱:抹樓梯。
記得有次我媽從樓梯滾下去。隨後每次一格一格地抹樓梯時,我們仨的排列是:弟、我、妹。我弟那時仍是個五六歲的小童,他說如果我們滾下去的話,有他在底下保護我倆。好man。
那時天台有養雞,有烏龜,也有兔仔。現在只剩下烏龜。
那時我跟妹妹在天台愛把飲料罐掉向對面的屋簷,比賽誰掉得更遠。死 小 孩。
那時後巷有個鄰居,屋外有個籠子,有布蓋住。某天好奇打開來看,原來關著一堆果子狸。最初以為是寵物,回去跟爸說叫八叔公也養幾隻在天台吧。爸爸說,那是野味,用來吃的。後來我一直想,會不會不是吃,而是用來「換太子」 (想太多的小孩....)。某天我經過,偷偷把寵子開了。怕被發現,快快跑回家。不知他們最後有沒有跑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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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工商銀行門口等我爸辦點事。銀行門口不知為何有這種「公園晨運」的設施 (附近是大馬路啊)。我一直說要鍛鍊腰力不停轉轉轉,鬧了一輪後他倆終於肯陪我一起玩。
上次回廣州,爸媽仍未離婚,我們仍是學生,親戚未有小孩孫兒,城市沒那麼現代化。今次回來,我結婚了,還帶多個男人。我們長大了,上一代的親戚也慢慢老了。那天晚宴,弟偷偷地拍了很多親戚的照片,他說我們回來後,弄一個family tree的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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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懷念小時候坐在那張床看書的時光。
有這樣的童年,真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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