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父

昨天父親節，原本約了在金鐘吃飯，後來改在九龍灣。

我跟我弟兩個智障兒，溝通出現嚴重混亂。到了預定時間，爸說他已到達金鐘，我們才如夢初醒。

在將軍澳工作的爸，預先返回九龍灣住所洗澡更衣，再去金鐘。現在呢，又被兩條粉皮耍回九龍灣。父親節，變成了「負親節」。

抵達酒樓，爸坐下笑笑說：嘩，又返到我主場啦。

換著主角是我，早已嚴重黑面。這就是我爸了。無論我們做錯什麼、如何白痴低能，他永遠不會放在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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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天跟好友在Cova下午茶，談起家裡的事。
友和我同樣是家中的經濟支柱。經濟支柱的意思，是每月薪金六七成都是用來付家用，不是「求其」給數百塊阿媽飲茶的那種。

友說她有時會跟家人訴說壓力，畢竟不是件十分輕鬆的事。我說，從小到大發生什麼壞事，我是絕口不提的那種人。因為，不想家人擔心，特別是我爸。

我爸的擔心，是誇張性的級數。

十天前，我爸發現了我妹這兩年來在四大會計師樓過著行屍走肉的非人生活。

他的回應有：
1) 什麼? 從9am工作到3am，第二天又9am上班? 其他人不累的嗎?
2) 發生這樣的事，沒有家長投訴? (我爸仍以為我們今年五歲，老師給好多功課，家長可以向學校投訴)
3) 下午六時，你收拾東西離開呀，公司問起，你說需要10pm睡覺，不然沒精神。( 哇哈哈哈哈~~~好有創意)

第二天我爸又打給我妹，再勸她辭工。

昨天吃飯，我爸又再勸我勸我妹辭工。

今天，他又打給我......又再談我妹辭工的事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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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會有衛士之徒認為我爸怎樣這麼教女，年輕人該吃點苦頭呀等等等....

但這就是我爸。他從不望女成鳳，不需要你賺很多錢如何出人頭地一定要做專業人士等等。
他只求我們幾個開開心心簡簡單單的過日子便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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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小時候，老師以為我是個有問題+自閉的小孩。

被拉去做測試後，一切正常，顯示出有資優兒童的水平。

那天是我爸帶我去的。他聽後，只用「放下心頭大石」的語氣摸摸我頭，說了聲「沒事就好」。老師說我不愛跟其他小孩玩又不愛說話。爸說，她很喜歡跟我玩呀，有講有笑的。老師說可考慮多加培訓。我爸答，小孩不能迫，會跳樓( ! )，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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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不能欺負其他小孩和有公德心外，我爸真的讓我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。

例如我曾說想養小雞，我爸就棒著個放著一百隻小雞的紙盒回家。因為當時的小雞只得批發。最少，要買一百隻。有親戚曾說，我爸對我，簡直是寵溺，有天我一定會學壞。我爸說，小孩只要知道你愛她，她不會想你失望，就必定不會學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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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我同年的兩個小表妹，精緻可愛。小時候，親戚說我長得最醜怪。

我姨，更乾脆叫我醜小鴨。好灰。

我爸不知是想鼓勵我還是那種「自己子女永遠最棒」的心態，他不停的讚我漂亮。

那個年代相機不算普及，我爸已有個單鏡反光。每到假日，就帶我到公園不停拍照。有次我問他怎麼不停拍我，他說，因為我最漂亮。潛移默化地，我開始以為自己真的長得好漂亮。

小學，我更向鄰座的同學仔說，我覺得自己長得好漂亮。她答：「我不覺得喎。」我跟爸說，同學仔說我不漂亮喎。我爸沒有給我那種什麼「人只要有內在美就夠外表只是浮雲」的官方答案。他說，因為那同學仔，不知道什麼是漂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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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看王苑之的訪問，那記者有點立壞心腸地問她，有沒有認為自己的外表妨礙在娛樂圈發展。我以為她會答自己是創作歌手外表不重要，又或是有才華不怕沒人賞識。怎料可愛的她說，我覺得自己好漂亮啊，我跟爸爸長得相似，他也說我漂亮，我好喜歡自己的樣子呀。

我即時笑了出來。我知道她跟我一樣，肯定是個爸爸最寵愛的小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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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來歲時，我失戀了。回到家在房裡偷偷哭。

我媽走進來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。我說不好意思呀把你吵醒。她答，不是呀，是你爸聽到你哭，他很擔心就叫我來看看啊。


後來我媽回去告訴爸我傷心的原因。剛好去洗手間，聽到爸說：「唉，真激氣。我女兒為了別人的兒子不開心，那是別人的兒子呀!」因為這話，我即時地，感到沒什麼了。第二天，又嘻嘻哈哈地跟爸媽去飲茶。

後來每次失戀，我都想起這話。

那只是別人的兒子，無關痛癢的陌生人的兒子呀，因為別人的兒子去令自己爸媽擔心，划不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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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幾年我爸生病帶他去看醫生。

醫生說要入醫院檢查，我爸嫌貴又怕我花錢，一直說考慮一下，又說不如去看政府醫生。

那個醫生問，沒有買保險嗎，現在很多人也買呀......他一直碎碎唸，煩到我以為他的副業是保險經紀。後來醫生又問，怎麼早幾年不買呀，你爸現在年紀大很難再有公司受保...

被他煩到瘋的我離開前忍不住說，我爸沒買保險，因為我已是他最大的保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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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這些事，寫一百篇都寫不完。因為那是我爸，這世上最愛最愛我的人。

每次聽Eason的《時光倒流20年》，也會想起我爸 ( ok...那是說一個男人的女友，我知)。有時我想，如果有時光機，最希望回去五十多六十年前看看那時候的爸爸媽媽。

到廣州文化公園去，看看爸爸從前跟我說的那一張「畫得好靚，靚到要貼出來獻世」的畫，又或者只是最簡單的，牽著他的小手四處逛逛、逗逗他玩，稱讚他是世界上最有型的小朋友。

就像小時候他待我這般。